古嚴回顧

訪客

在古嚴寺出家的男眾中，我剛好是敬陪末座，雖然只待了二年多，卻是歷經了目前新出家所難以體認的心境。尤其在剛出家的頭一年裡，在印象中我面對任何的人與事，我的應對，只有「是」或者是「好」.從不敢說出「不是」或「不好」，幾乎一個「不」字的修養，似乎還不敢貿然的出口。在爾後遷往菩提寺時，有次上課在禪堂行止觀，老和尚教我們參一個「不」字，也由於有經過古嚴寺一年多的磨鍊，對一個「不」字也感受良多;而今雖已具戒六年，每當我看到一些近期在菩提寺新出家者，有些如開公型或張飛型的人物時，我就知道有好戲可看了。因為從古至今猛字型的人物，下場都很慘;歸究原因是惡緣太多，情緒容易激動．自然就無法心平氣和的面到人與串。只不過當一個人橫衝直撞，碰得遍體鱗傷時，這時如果能發現為什麼今天會有這樣的下場時，這也正是此人邁向覺悟之道的開始。
住在古嚴寺的日子，恰逢菩提寺開始創辦佛學院的第一屆．因此，它和尚每個月回古嚴寺頂多待個三天左右，每次回到古嚴寺，十次可能有五次以上，少不了要師子吼一番。那時在古嚴寺要聽課的機會比較少，多半是用師子吼來教育比丘眾，現在回想起來，住在菩提寺的常住，每週都有機會聞法，實在幸運多了。過去在古嚴寺想要有系統的聽法，簡直不敢奢想，所以，那時剛出家．所塑造出來
的思想，出家就是先得做苦工磨鍊，再加上臨濟派下特有棒喝交加的手法．務期在習氣上將你作一百八十度的改變。如今，老和尚年紀已愈來愈大．常住人也愈來愈多，可是吼的機會卻越來越減少;早期的出家眾形容後期出家的，說你們現在命好多了，過去最早親近老和尚出家的老眾，只要有任何一點稜角，無不被磨得又圓又光．幾乎要把一個人磨到了沒有脾氣為止。反觀現前菩提寺，時時有課可聽，挨罵的機會卻少多了。如果以道為前題來說．這對後學的出家是一種損失;甚而至於法聽得太多，修養消化的太少，造成一種貢高我慢的心理，反而成了障道的因緣。（待續）

訪客

過去由於住古嚴寺人不多，人事比較好掌握，誰出了房間．不管是十燭光或二燭光的燈泡，如果沒關，必然又是一番師子吼。我記得剛出家時，將學校時期使用的六十燭光電燈泡拿來用時，就有師兄跑來說不能用這種電燈泡，耍使用十燭光的日光燈才行:這對近期出家眾來說，幾乎快變成天方夜譚了。其實真正的用意，是在培養一種如何去惜福的理念。而這種惜福．必須從任何事物上下手;諸如要節約用水，要隨手關燈，飯菜不可隨便亂倒棄，衣眼不可穿太好，最好是補過的等等。
過去，老和尚要考驗一個人的修養，常在不經意中進行，比如說你正在研究金剛經或法華經，他與你交談之中．無形中間就考驗了你對這部經了解的程度，有時連被測試者都沒有察覺，那就是所謂當面錯過。記得有一次為了放生池裡淤泥太多，惟恐氧氣不夠，池中一些魚會喪命，足足從上午清掃到下午，累了一整天下來，晚上看新聞時，老和尚來到電視間．見我們比丘大夥都在，問為什麼今天要如此這麼做?理由何在？其中道在那裡?然後按照戒臘，每個人講出自己的心得報告，老和尚要驗收成果。過去老和尚吼過以後就沒有下文了，目的要我們自己去思惟;而這一次，卻又一反往常，除了聽你報告之外，他還特別分析給你聽．那真是難得的一次機會教育。（待續）

訪客

在古嚴寺生活的日常中，除了出坡、誦經、早晚課、各人的職事外，每個人的用功方式．下午有空則修大悲法，晚上多半時間都是在靜坐或持護身咒。那時我經常找另外一位師兄，夏天時分就到地藏塔三樓陽臺處去打坐，冬天時就到禪堂去靜坐，要不然禮三寶或經行．經常到夜半一兩點才回寮房去．有時乾脆盤腿靠牆打睡到止大靜打板。有次心血來潮甚至在苦行寮住了一週，以不倒單方式在那
裡體驗，的確，蚊子相當多，那簡直就是跟自己過不去，稱得上找罪受。當時足足有半年沒有躺下來好好睡過一覺，不是靠椅睡．就是靠牆睡，再不然以禪堂為寢室，以陽臺為止、靜處，那時可稱道道地地一副聲聞行者的模樣，幾乎都是在修定修止，觀行的功夫幾乎還談不上，一有空，除了打坐．還是打坐，真是個偏空的行者。
有一次未用藥石．晚課做完，即跑到禪堂去靜坐．這時將近下午六點．起初，只感覺外界什麼聲音都有，蟲聲、鳥聲、風聲，各種不同的聲，聲聲入耳，非常吵雜刺耳，爾後．慢慢感到雖是吵雜，卻是聲聲皆能相互包容而不亂．反而悅耳緊接著剎那之間，所有聲音從耳際中斷除，這時全身透體的清涼，舒暢無比。連續兩天．一上座，此輕安之境就自然而生，這是在古嚴寺打坐，修定最為深刻的記憶。
記得在七十三年三月底的日記中．我曾記下這麼一樁事:有一位劉女居士．借住古嚴寺在看經，這一天早上老和尚從古嚴寺要回菩提寺，臨行之時，看見了劉女居士就對她說:「近來瘦多了，是否沒睡好？」。劉居士開個玩笑說：「我晚上作夢都和師父打架。」我看了劉居士眼睛紅紅的之後，劉居士一本正經的說:「呆在你們寺裡．可真不簡單?」這時老和尚曉得她處在煩惱中，正欲開口時，劉居士又趕緊補了一句:「是不是煩惱中覓菩提？」老和尚說:「要從煩惱中去發現道」，這時劉居士答:「煩惱中未必有道」。也因為她心念裡「煩惱中未必有道」，自然就註定與本師門無緣了。過去，師父有句勉勵我們的話:「誰在古嚴禪寺、菩提寺，能夠心平氣和的待下去，將來一定能成道。」當然，並不是一直待到老死就保證能成道，它先決的條件，必須你要能經常去面對煩惱，從煩惱中不斷去發現道，要能心平氣和地面對問題，思考問題，處理問題，發現道的蹤跡，如此，才有成道的機會;並不是每天泡茶聊天，嘻嘻哈哈就能成道的，而是:「道在苦中修。」（待續）

訪客

在古嚴寺住過的人，幾乎每人受用不同，有人說：不堪回首話當年;似乎記憶之中有太多創傷。有人說:那是值得懷念的地方。以我來說:沒有古嚴寺的歷鍊，就沒有今天的我;因為那是我成長的開始，我學會了從跌倒中如何再站起來。尤其日後在菩提寺佛法的薰習中，我發現：這才是一個行者，不可缺少的磨鍊過程。有次我問及同門師兄弟，將來有什麼願？他說將來要高人一等;我說要想高人一等．你就必須先學會低人一等。所謂低人一等就是幹人家最不想幹的事，諸如當　頭師，專門清掃廁所等最髒最臭的地方，或者下大寮當香積師，煮飯給常住大眾吃，這兩者都是苦差事，也因為愈苦愈有煩惱，當然，於自我的突破或見道的機會也就特別的多，這是於自度方面要有高人一等的修養。住在古嚴寺，這種自我磨鍊的機會非常多。
在七十三年的八月份，師父有意將男眾比丘調回菩提寺。記得師父那次回到古嚴寺，先是一如往常師子吼來棒喝一番，除了希望比丘調回菩提寺外，卻給我們五名比丘用民主方式來投票表決，結果三比二，以多數票反對回菩提寺去，這下子，師父「火」了，叫我們準備選住持與當家，這時大夥沈默不語，最後只好答應搬到菩提寺去。那時我投反對票，理由是，我才剛進入狀況安定下來，不想搬動。到現在為止，也不知搬過幾次了，似乎一切不斷地在變．也學會了隨緣去應萬變。更重要的是，如果只擁有一瓶一缽，不管外境怎麼變，心境卻永遠是灑脫自在的．但那一天才能具足如此的修養呢？
就在我們答應搬回菩提寺之後，師父的師子吼也停了，反過頭來安慰我們，師父的話使找們在座的五比丘驚訝不已。師父說:「菩提寺將來有肉身菩薩出現．這位肉身菩薩，就是你們師兄弟中之一，只是不曉得是那一位，那就靠你們自己去修養了。」聽了這番話．如同打了強心劑一般，大夥原本不高興也高興的想搬到菩提寺去了。甚而其中有一位師兄，還發了一個願，要生生世世以師父為師．親近他老人家。只是曾幾何時，這位師兄已離開了師門，曾經許下的願言像風中的潮音．似乎也經不起考驗。我們知道十迴向中有一條是隨順一切堅固善根，他是有善根，可是並不能堅固起來。在菩提寺的日子裡，才發現到：想要具備有被磨鍊的本錢，還是必須要以佛法為後盾，為資糧;難怪師父會說:「誰在古嚴禪寺、菩提寺，能夠心平氣和的待下去，將來一定能成道。」
Ps:此篇於78年12月發表